山组汪汪 润智初心 SK闺蜜 SA天雷

不治之症(一)

因为温差的关系,窗玻璃上沾满了小水珠,窗外摇摇摆摆的树枝,不远处的花园以及更远处楼房上的水塔都只是朦朦胧胧印在窗上。明明只是些很普通的景色,大野智却看得出了神。他背对着门,猫着腰盘腿坐在床上。身后的门被轻轻敲响,然后被打开。大野智回头看了眼来人,愣了一下,朝他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,然后又继续看着窗外。

大野智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跟樱井翔的相遇:也许是在居酒屋喝着酒,突然推门带进一股寒风的人,自己抬头一看,“呦,樱井さん”;也许是地铁里,好不容易找到空位,旁边的人却格外眼熟;更也许是自己带着妻子跟儿子或是女儿逛超市,迎面推车过来的正是樱井翔,旁边走着哄着孩子的妻子。但不管是哪种都不会是现在这种。

樱井翔走进病房,对方只是回头朝他露出个难看至极的笑便不再搭理他。他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走到大野智床边,拿过床尾的病历夹仔细看了起来。上面字并不多,但他像是要把每个字印在脑子里一样的看起来没个完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终于把病历夹挂回原处。“大野さん,今天下午给你安排了更详细的检查,明天就能出结果,你……”原本想说不用太担心,但又怎么也说不出口,就这么一直沉默了下去。就在他盯着大野智头顶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发呆时,大野智说话了,他说:“嗯,我知道的。”

他说,“嗯,我知道的。”

是的,他们之间很多时候都是如此,永远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,即使是不见十年之久的现在。

但是,他们之间跟多时候也会这样,永远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,也正是不见十年之久的现在。

樱井翔坐在办公室里,盯着墙上的一块污渍发呆,最后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场景呢,好像遥远的永远也想不起,却明明痛的就像发生在昨天,所以,到底是什么场景呢?

樱井翔上了一个全班,今天本来是休息,但他没有回家,因为大野智的检查结果要出来了,不管结果好坏,他都想要亲口告诉大野智。

“呐,智,你知道为什么玩抽鬼牌我总能赢你吗?因为你一紧张,鼻子就会微微地翕动呢!”

其实翔君,你紧张时也会有特别的小动作,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。你紧张的时候啊,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会特别的闪亮,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,却其实完全地暴露了,比如说,现在。

大野智此刻仍是盘腿坐在病床上,只不过没再看向窗外。他抬手向樱井翔打了个招呼:“呦,樱井さん!”樱井翔没什么表情的点了头,算是答应,然后就是沉默。大野智看着不说话的樱井翔,叹了口气:“是坏消息吧!”对方声音里的沉重即便是最天然的人也无法不听出来:“是,晚期。”

大野智低头玩着手指,半天才说了句“是嘛……”

“虽然是晚期,但尽早手术再配合化学治疗,也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唉?”大野智没头没脑的一个好,樱井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“一切就交给樱井さん安排吧,手术也好,治疗也好,都交给……翔君吧!”大野智看着樱井翔,一边软软地笑着一边用糯米般的声音说道,“一切就都拜托了!”大野智的笑容让樱井翔鼻子一酸。他走到大野智身边,犹豫着伸出手,最后落在大野智的肩上,“不会有事的,智君,不会有事的。”

因为樱井翔的缘故,手术被安排在了两星期后进行。大野智打了电话回公司请假,被嘱咐不要勉强,等身体完全好了再回公司也不要紧。

樱井翔利用休息日陪着大野智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。原以为会十分脏乱的屋子却意外的整洁,客厅角落里摆着画架,上面是一只没画完的猩猩,画架周围零散的堆着颜料、调色盘。“你还在画画?”樱井翔记得那时候大野智是美术社的。提了一袋衣服从卧室钻出来的大野智“嗯”了一声,“有时候工作太忙,会画来放松一下。”樱井翔点了点头,接过大野智的包,“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?”大野智穿鞋的动作顿了一瞬,然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晚饭去了大野智喜欢的拉面屋,因为樱井翔说了“明天开始要吃医院的营养餐,所以今天尽量挑自己喜欢的吃吧”这种话,大野智点了招牌拉面跟野菜天妇罗。樱井翔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面,看着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说着“好吃”一边笑得满足的大野智,恍惚中这张脸跟十年前的那张重合在了一起,他忍不住抬起手抚上那张脸,在手指触到对方皮肤时,两人都是一颤。大野智眼里的惊慌刺痛了樱井翔的心,他控制手指慢慢往下,在大野智嘴角轻快地一抹:“这里沾上了汤汁。”说完匆忙的抽回了手,掏出烟盒,“你慢慢吃,我出去抽根烟。”

站在街边,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,眼前是烟头明明灭灭的火光,口袋里刚刚触过大野智皮肤的手那微暖的触感还没消失,但对樱井翔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,就好像映在肥皂泡里的影子。他想起主任跟他说的话,大野智是结肠癌晚期,很可能有并发症,一旦扩散到腹腔周边器官的话,手术也不具有任何意义,更甚者只是加重病人的心理与身体负担。这些事樱井翔都知道,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不进行手术而只是为大野智做保守治疗。他不只是想要大野智活下去,他想要大野智长长久久的活下去,活着结婚生孩子,再看着自己结婚生孩子。然后在周末的超市也许他们两家还会偶遇,然后结伴去游乐场或是去谁家一起吃顿便饭。他想,这样想着的自己应该不算贪心吧,他放弃了自己这辈子最想做的事,只求那个人能健康的活着,这样算是贪心吗?

再回到居酒屋时,大野智已经吃完了,乖乖的抱着两人的衣服和包等着他回来。他穿好外套,将手搭在大野智肩上搂着他出了门,就好像一对最亲密的朋友一样。

接下来的几天,因为还有几台手术,樱井翔忙的不可开交,还要跟同事讨论手术方案,睡眠时间都完全没有保证,就算这样,他每天也要抽时间去病房看看大野智。有时候他醒着,他就跟他随便聊几句或是坐在他身边眯一会儿;有时他睡着了,他就什么也不干的只是看着他。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平安安的过到手术那天,却出了事。

那天樱井翔正跟着主任查房,管床护士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朝他们道:“町田主任,樱井医师,2号床的病人晕倒了!”樱井翔当时就呆住了,2号床的病人,是大野智。

推着大野智往手术室去,町田主任一边给大野智检查一边报告:“出现严重便血现象,是失血性休克;右腹囊肿怀疑有并发性病变,必须立刻进行手术。”

在消毒间里,町田主任穿好手术服走到仍埋头坐着的樱井翔跟前,“樱井,我知道现在手术室里的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,但你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太适合手术,或者,我们可以请二宫上手术台,你从旁辅助?”

抹了把脸站起来,樱井翔拒绝了町田主任的建议,非常坚定地告知对方自己没问题。町田主任盯着樱井翔的眼睛看了一会儿,然后朝他点了点头,率先走进了手术室。

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,但打开腹腔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。并发症比想象的要更严重,结肠周围器官几乎全被感染,切除病理段、刮除病变组织已经变得毫无意义,他们只能大致的清理一下腹腔,然后缝合创口。

麻醉的效果比预想的要久一点,大野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。他费力的睁开眼睛,花了一会儿才看清坐在床边的那个人。微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下巴上已经有胡渣冒了头,憔悴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才是绝症患者。想到这儿,大野智忍不住笑出了声,却引来腹部的剧痛。

樱井翔跳起来捉住大野智要摸向肚子的手:“有伤口,不要乱碰。”

歪头想了会儿,大野智开口试探说:“手术……已经做了?”

“是……你上午的时候出现突发性休克,手术不得不提前。”

盯着樱井翔的脸看了很久,大野智又露出了他惯有的柔软而又温暖的笑容:“所以说,是失败了吗?”这一刻,樱井翔再也忍不住,大颗的眼泪从他圆溜溜的眼睛里不停滚落下来,“智,怎么办……”

灯光昏暗的病房里,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病人的床前哭得不可遏制,明明是两个人,投射到墙上的却只有医生自己孤单的弯曲的身影,微微晃动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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